廣告超大內容“特供”,內置惡意下載軟件鏈接……記者調查發現，不少應用軟件的老年關懷模式名不副實，銀發族被迫陷入刪不完的“流氓”軟件和廣告海洋中。
騰訊新聞關懷版的一個內置廣告。
■關懷模式廣告多
全是補牙淡斑買黃金
“不管臉多黑老年斑多深，每天一抹淡化，僅99元!”這是騰訊新聞關懷版中出現的一則針對老年人的廣告。
為了幫助老年人跨越數字鴻溝，不少軟件都推出了大字版或者關懷版。然而記者發現，部分關懷模式成了商家精準營銷的渠道。在騰訊新聞關懷版中，就有不少專為老年人量身定制的廣告，如“一抹淡化老年斑”“年紀大了缺牙吃飯不香?快來免費查詢種植牙”“菜百首飾黃金今日特價，超大折扣”等信息?；旧纤奈鍡l新聞之后就會出現一則廣告，并且由于字體較大，廣告會占據近半個頁面，沒有取消按鈕，點擊該范圍的任何角落都會跳轉到廣告頁面。
去年4月，工信部發文明確要求，適老版界面或單獨的適老版APP中嚴禁出現廣告內容及插件，也不能隨機出現廣告或臨時性的廣告彈窗，同時要求提供適老化服務的網頁或獨立的適老化網站中無誘導下載、誘導付款等誘導式按鍵。
然而，營銷廣告依舊充斥著各種適老化APP。在百度手機應用大字版中，顯眼處一個小紅包正在左右搖晃，“開寶箱得金幣”“看廣告賺錢”“邀請好友得33元”……這些用彩色字體加粗的誘導廣告散布在百度大字版的各個角落。不小心點進去，想要取消，就會出現一個對話框，“繼續觀看”“換一個視頻”的選項被凸顯出來，而“殘忍離開”的選項卻被設置成小字體放在最下面。這種設置讓老人很容易在慌亂中點錯，想退出卻又一次被迫扎進廣告的海洋。
■“流氓”軟件偷占地兒
64G內存被“撐爆”了
“叮咚，叮咚，叮咚……”手機接二連三響起提示音，年過七旬的唐先生戴著老花鏡，點擊手機屏幕仔細查看，卻發現發來提示的都是一些彈窗廣告。老人想要取消廣告，手機突然卡頓死機。
“這手機怎么突然不動了?莫名其妙桌面就多了幾個軟件!”老人求助女兒。唐女士接過手機，發現父親64G內存的手機快要被“撐爆”了，手機桌面上滿滿的應用軟件：“讀書的、短視頻、購物的，還有不少游戲軟件，不少于30個，能不卡嗎?”幫父親刪掉大部分軟件后，唐女士說自己幾乎每個月都要定期給老爺子清理手機，“父親經常會誤點一些‘流氓’軟件，一次性就下載很多軟件。”深受“流氓”軟件困擾的還有延慶的楊阿姨，“我每次看到新聞，想點進去繼續看，結果就彈出讓我下載的頁面。”
“彈窗廣告”、“捆綁下載”、“誘導下載”……這些惡意營銷套路年輕人大都熟知如何“避坑”，老年人卻頻頻中招。有的老人想要借助手機清理類軟件，不料新下載的軟件還是惡意推廣。張奶奶最近試用過一款名為“清理大師”的軟件，短短兩分鐘，竟然跳出十次廣告頁面。老人點擊“圖片壓縮”被提示“觀看廣告即可壓縮”;點擊“智能相冊”，也會跳出其他軟件的下載廣告。同時，“取消”按鈕非常小，張奶奶幾次想點擊取消結果都直接跳轉去了下載頁面。一番操作下來，張奶奶沒有清理掉任何手機垃圾，反而多下載了一個名為“愛智能清理”的清理軟件。去年央視曾曝光一些標榜“清理助手”或者“手機管家”的垃圾軟件，實際目的是收集用戶手機中的隱私數據。時隔一年，這類“流氓”軟件依舊在老人的手機里橫行。
■預裝應用難卸載
光視頻軟件就裝了5個
想讓手機清凈些，提醒老人別隨便下載安裝軟件非常必要。然而，有些軟件在老人購買手機時就已經“埋伏”好了。
記者走訪線下手機專賣店發現，針對老年人的熱門手機預裝軟件非常多。記者以給老人買智能手機為由進店詢問，OPPO、vivo店員都推薦了預安裝大量應用軟件的機型，抖音、拼多多、淘特、58同城、淘寶、頭條極速版等是標配。很多預裝軟件存在功能重復的情況，如一款手機里觀看視頻的軟件就超過5個：抖音、快手、優酷、火山、騰訊視頻以及各種極速版一應俱全。店員告訴記者：“這都是和互聯網公司有合作的，新手機一般都會預裝。”
今年2月，工信部發布《關于進一步規范移動智能終端應用軟件預置行為的通告(征求意見稿)》。征求意見稿提出，生產企業應確保除基本功能軟件外的預置應用軟件均可卸載，并提供安全便捷的卸載方式供用戶選擇。
記者在調查中發現，目前部分手機仍存在預裝軟件卸載不了或者難卸載的情況。通常，第三方軟件基本上在桌面上簡單操作就可以卸載，但部分預裝應用軟件故意設置了卸載障礙。比如一款vivo手機上的“vivo官網”“i音樂”等預置APP只能卸載更新或強行停止，并不能徹底卸載。一款小米手機上預安裝的“視頻”“音樂”只能通過應用信息菜單欄結束運行或卸載更新。一款華為手機的“閱讀”“音樂”“視頻”“云空間”等APP卸載操作也非常復雜。
觀點
適老模式不能停留在表層頁面設計
目前，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超過2.64億。如何讓適老化APP名副其實，真正做到關懷老年人?
北京市社科院助理研究員盧堯選表示，適老化改造不僅是社會群體結構變遷的剛性需求，也蘊含了巨大的市場。建筑生活空間的適老化改造已經取得一定進展，但目前網絡和智能空間的適老化改造并不充分。有的手機操作系統和APP的改造停留在表層頁面設計，同時還存在監管漏洞。一些商家為追求短期效應，將老年人作為“獵物”，在智能手機應用中惡意植入誘導廣告。就政府一方而言，網絡環境的改造不能止步于兜底方案，手機只是智能終端的一種，任何場景都脫離不了網絡的使用。智能手機作為老人接入互聯網的主要媒介，其適老化改造是一項系統工程，離不開成熟和健康的網絡環境，這里面既有企業和開發者的社會責任，也有政府和網絡參與者的責任。市場要重新認知“銀發經濟”的消費對象和消費特點，嘗試政府、市場、社會相互協作的商業模式，從老人的真實需求出發，建立示范體系，培育新型適老化產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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