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1日，人們在夏威夷州毛伊島拉海納搜尋財物。
拉海納一名女子手拿一頁從房屋廢墟里找到的殘破年鑒書頁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8月13日，消防員在美國夏威夷州毛伊島滅火。
“從酒店撤離路過，整個鎮(zhèn)成一片焦土。”
當?shù)貢r間8月8日，突如其來的野火肆虐美國夏威夷州毛伊島，截至當?shù)貢r間15日晚，死亡人數(shù)上升至106人。位于毛伊島西部的旅游小鎮(zhèn)拉海納，有超過2700幢房屋損毀，數(shù)以千計民眾無家可歸，成百上千人失蹤。毛伊島這場野火也成為美國自1918年以來“最致命”野火。
野火重創(chuàng)拉海納，燒毀地標百年榕樹，也將一所百年廣東會館夷為平地，數(shù)以千計游客試圖逃離毛伊島。多名中國游客向南都、N視頻講述了他們在野火之下撤離的幾個驚魂片段:有人在撤離時見到小鎮(zhèn)已變成一片焦土；有人看見滾滾升起的濃煙當機立斷往反方向離開，行李卻滯留在酒店，目前仍無法與酒店取得聯(lián)系；有人半夜被警報聲驚醒，迅速撤往庇護所，度過了難忘的一夜……
搜救仍在繼續(xù)，重建遙遙無期，當?shù)卣畬ξC災害應對不力、管理缺位，正遭遇最強烈的質(zhì)疑。
災后拉海納
小鎮(zhèn)成一片焦土，有人跳海避火
郁郁蔥蔥的自然風光、鮮明的火山景觀、夢幻的黑色海灘……毛伊島是夏威夷群島第二大島，是夏威夷風情的旅游熱門地。當?shù)貢r間8月8日，一場強勁的颶風掃過這片島嶼，引發(fā)多地野火。野火隨著干旱的環(huán)境迅速蔓延，一時間，毛伊島多地建筑被摧毀，隱入灰茫茫的煙塵。
8月14日，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毛伊島旅程返回美國東部的華人許女士，回想起看到這場野火肆虐毛伊島多地的場面，仍感痛心。“這場災難給當?shù)厝藥砹藲缧缘挠绊憽！?/p>
她向南都記者回憶道，8日早晨，她所下榻的酒店突然斷電，起初以為只是當?shù)仫L大吹倒了電線桿。午間，許女士打算前往拉海納吃飯，卻遇上了大堵車，導航一度提示她可繞行拉海納主要街道前街(Front Street)前進，殊不知，就在不久后，這條街道遭遇了野火最嚴重的摧毀，街上建筑幾乎全被燒毀。
“我們到附近超市排隊，買了一些應急食物和水。當天下午，手機信號和網(wǎng)絡也全部斷掉，酒店說是野火引起的，但我們完全不清楚有多嚴重，因為沒辦法和外界聯(lián)系。”
野火主要集中在毛伊島西部旅游區(qū)和內(nèi)陸山區(qū)，位于毛伊島西北部的海濱小鎮(zhèn)拉海納，大部分地區(qū)毀于火海。9日上午，酒店經(jīng)理告訴包括許女士在內(nèi)的旅客，美國海岸警衛(wèi)隊已經(jīng)出動，拉海納損毀嚴重，出現(xiàn)人員傷亡。“酒店保安說他失去了家，火災發(fā)生時帶著狗狂奔，死里逃生跑到叔叔家避難，還有人為了躲避火情只能往海里跳，我們才知道事態(tài)嚴重。”
當晚，許女士一行開車到附近的民用機場，借助微弱的信號，電話聯(lián)系家人好友。當天，酒店提醒旅客大量蓄水，大家為預防萬一，用上了所有能盛水的器皿。與此同時，酒店往南經(jīng)拉海納前往機場的道路被封，往北邊前往機場的公路卻緊挨懸崖，十分危險。酒店旅客開始陸續(xù)撤離，許女士開始擔心，萬一遇上堵車，汽油不夠用。
10日，許女士被酒店經(jīng)理告知，事態(tài)已非常嚴重，附近酒店已強制住客離開，電力和網(wǎng)絡估計需要至少幾周才能恢復，隨時都可能停水。“去往機場的路單向開通，酒店建議大家離開，我們擔心前往機場的路會大堵車，想著按計劃周五再走，結(jié)果中午的時候接到酒店的緊急通知，所有旅客必須立刻撤離。”
匆忙間，許女士一行收拾好行李，往南經(jīng)拉海納前往機場。目之所及，已被野火重創(chuàng)的拉海納成一片焦土，“非常慘，很痛心”。
逃離拉海納
手機基本沒網(wǎng)，進出交通癱瘓
同樣目睹了野火煙塵籠罩拉海納上空的，還有在毛伊島西部旅游的中國公民Keren。
8月5日，Keren入住毛伊島西部的一家酒店，按照原定計劃，她將會在8日前往位于毛伊島上的一處景點。8日出發(fā)前，她從酒店其他旅客處得知當?shù)爻霈F(xiàn)了野火，又發(fā)現(xiàn)由于大風，景點部分園區(qū)被關(guān)閉，于是臨時取消了行程，選擇往南向拉海納方向購買食物。
“下午我們在進入前街之前的路段找超市，看到遠處有煙，以為是誰家房子著火了或者是野火，但是無法確認，因為手機基本沒網(wǎng)。”Keren發(fā)現(xiàn)，所經(jīng)之處所有超市都排起了隊，路上只有一家餐館開門，并且只收現(xiàn)金。
下午4點，Keren開車經(jīng)過前街，北面滾滾升起的濃煙讓她開始擔心，“當時只有兩個選擇，再次經(jīng)過拉海納回到酒店，或者繼續(xù)往南開。”
盡管那時，往拉海納方向前行的車輛仍然比反方向的多，但面對越來越大的煙霧，Keren當機立斷，即刻往酒店反方向駛?cè)ィ敖Y(jié)果5點多前街就燒起來了，對面車輛紛紛掉頭。”
野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拉海納，進出當?shù)氐慕煌ㄒ查_始癱瘓。Keren告訴南都記者，很多人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，以為交通很快會恢復，選擇在路上等待，導致后來仍在毛伊島西部的人基本只有兩個選擇——去機場或去臨時庇護所。
Keren在往南向基黑方向駛?cè)ィ宦飞蠀s并未發(fā)現(xiàn)有警報響起。路上出現(xiàn)了嚴重堵車，她只看到警察在路面疏導交通。平時只需大約1小時的車程，Keren足足開了4個小時。“因為停電，我們在加油站耽擱了快1個小時，大家都在排隊加油。”天黑入夜，憑借著在加油站略微恢復的手機信號，Keren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拉海納的確發(fā)生了野火。
與此同時，基黑也不斷涌入從西毛伊撤離過來的游客，酒店爆滿，幾乎是一房難求。9日，Keren看到基黑的空氣里彌漫著灰塵，海灘上也盡是被沖上岸的灰燼。
10日，Keren按照原定行程前往機場離開毛伊島，慶幸的是，離開毛伊島的航班基本未受影響。“機場人很多，隊伍很長，也有人在機場滯留著，但還算有序。”
匆忙離去之間，Keren的行李仍然留在最初入住的西毛伊酒店，Keren曾于9日發(fā)短信給酒店管理員，對方答應將行李郵寄給她。隨后因為拉海納停電，Keren再未能同酒店取得聯(lián)系。
撤離毛伊島
廣東游客被警報驚醒，連夜進入庇護所
據(jù)毛伊縣政府通報稱，8月8日，當?shù)赜腥幍胤桨l(fā)生野火。截至14日，代號為“拉海納”野火的過火面積已達8.78平方公里，約85%的火勢已被控制，多支消防隊伍被指派進行監(jiān)測和處理突發(fā)事件。
而代號為“毛伊內(nèi)陸”野火的過火面積約為2.74平方公里，截至14日，僅有60%的火勢得到了控制。毛伊縣政府表示，著火點在峽谷和其他難以到達的地區(qū)，伴隨著圍欄和土地劃分，建立完整的控制線“變得困難”。在這場大火中，有3所房屋被摧毀，16所房屋被夷為平地。
第三處著火點“普萊胡”的火勢于12日得到完全控制，目前已無活躍威脅。然而縣政府警告，“完全控制”并不意味著大火已被完全撲滅。“消防員已將大火完全包圍，但內(nèi)部仍然可以燃燒。”消防人員仍對任何可能的突發(fā)事件保持警惕。
從廣東到毛伊島度假的烏潔，正是在“普萊胡”野火熊熊燃燒之際離開了當?shù)亍?/p>
8月6日，烏潔剛到達毛伊島西南海岸北基黑地區(qū)，就已明顯感覺到島上的風力巨大，“能把人吹到推著走”。烏潔回憶道，剛抵達目的地的頭兩天，手機里的天氣預報一直掛著強風警報，“但就純刮風，沒下雨，所以白天我們沒覺得有太大問題。”
8日晚，烏潔和朋友回到北基黑的酒店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酒店東面火光沖天。“當時我們趕緊看了一下地圖，那時候‘普萊胡’野火還沒被標記出來，我們以為看到的是‘毛伊內(nèi)陸’野火，想著直線距離離我們還有十幾公里吧，沒有特別在意。結(jié)果其實我們看到的是‘普萊胡’野火，距離比我們想象中還要近好多。”
8日是烏潔和朋友預定待在毛伊島行程的最后一晚。按照原計劃，她會在9日晚上搭乘航班離開毛伊島，前往歐胡島。8日晚10點40分左右，烏潔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警報，她的朋友從睡夢中驚醒。手機頁面提醒，毛伊緊急事務管理部門稱，“由于野火，在北基黑人士請盡快撤離，不要耽誤。毛伊高中體育館已作為推薦庇護所開放。”
烏潔連忙走出酒店房間，發(fā)現(xiàn)在原先看到野火的方位，已經(jīng)能清晰看到三四個起火點。她和朋友當機立斷，迅速收拾所有行李，遵循疏散指令前往庇護所。
北基黑的指定庇護所距離烏潔所在酒店大約10分鐘車程。一路上，烏潔也看到了別的住客前往庇護所，“風還是巨大，但交通一切正常，那時候路上車不多，但感覺大家都是往庇護所去的。”
烏潔到達庇護所時，目之所及人員還不是很多。在跟隨志愿者進行登記后，她領(lǐng)到了水和三明治，隨后在一處空地歇息。大約凌晨3點，來到庇護所的人員越來越多，烏潔也被來往的人群聲吵醒。“被吵醒了開始刷新聞，意識到拉海納的情況遠比想象中嚴重，開始有些擔心了。”
島上有1.4萬用戶處于斷電狀態(tài)、緊急服務電話已中斷、醫(yī)院里擠滿了燒傷以及吸入煙霾的患者……庇護所門口的電視機上滾動播放著新聞中描述的毛伊島受災情況。烏潔和朋友決定放棄既定行程，天亮后盡快離開毛伊島。凌晨5點30分左右，二人即刻起床收拾行李離開庇護所，并前往機場進行改簽，于9日中午順利前往歐胡島。
“最致命”野火
已致106人遇難，拉海納損失超56億美元
毛伊縣政府最新通報稱，截至當?shù)貢r間15日晚，野火已造成106人遇難。據(jù)美國非營利研究機構(gòu)全國消防協(xié)會數(shù)據(jù)，毛伊島這場野火為美國自1918年以來“最致命”野火，遇難人數(shù)超過2018年發(fā)生的加利福尼亞州坎普大火。
火焰撕裂了歷史悠久的拉海納鎮(zhèn)，這座常駐人口僅1.2萬的度假勝地，是毛伊島西部的經(jīng)濟中心，每年吸引數(shù)百萬游客，如今卻成為毛伊島野火之下受災最嚴重的地區(qū)。13日，夏威夷州州長喬希·格林表示，野火導致拉海納超過2700幢房屋損毀，數(shù)以千計民眾無家可歸，損失超過56億美元。
拉海納的歷史可追溯至18世紀，被列入美國國家歷史遺跡名錄。歷史悠久的前街則是毛伊島的經(jīng)濟中心和市中心，也是大部分商店和餐館所在的主要旅游區(qū)。在灰燼和瓦礫中間，拉海納的核心、一棵擁有150年歷史的大榕樹被嚴重燒毀，但仍屹立不倒。
150年前，拉海納大榕樹的幼苗被種在拉海納法院大樓和拉海納港前，它沿著前街生長，如今已高逾18米，樹蔭覆蓋面積達2711平方米，以“全美最大榕樹”而聞名。作為前街的標志“打卡”地，大榕樹的存活同為拉海納居民所關(guān)切。夏威夷州州長表示，大榕樹“仍在呼吸”，它只是受了傷，“就和這個小鎮(zhèn)一樣”。
野火過境，前街幾乎所有的建筑都被夷為平地。
雅克琳·桑托斯冒著危險，來到前街858號地址，眼見雨棚散落一地，徒留幾根孤零零的柱子和灶臺。
這里原是一座有著百余年歷史的廣東華人會館“和興會館”。大氣的二層建筑中，一樓作為博物館和禮品店，收藏并展示孫中山相關(guān)文物，二樓內(nèi)置祭壇供奉關(guān)公像。會館大院一側(cè)豎立著孫中山半身銅像，院內(nèi)還有一間廚房，此前一直被用作放映室，供游客欣賞華人歷史故事。
廣東省與夏威夷州結(jié)好多年。2011年6月，中山市外事僑務局、市博物館等單位組成訪問團，前往夏威夷征集華僑歷史文物。
在拉海納當?shù)氐膹V東中山籍僑胞馮賽源曾專程陪同訪問團前往和興會館。“在二樓關(guān)公像左邊，擺放著很多箱子，箱子里裝滿了會館史料，我們都戴著白色手套才能觸碰這些資料。”馮賽源告訴南都記者，會館里還有孫中山用過的物件。
13日，拉海納修復基金會、和興會館和馮賽源等多方向南都記者證實，有著百余年歷史的和興會館，在此次大火中被燒得面目全非。
雅克琳·桑托斯是和興會館的工作人員，在一片瓦礫前，她拍下了被燒毀后的和興會館場景。“我們希望能重建和興會館。”她說道。
夏威夷困局
強風天氣前為何不斷電，災后有害物如何處理
搜救仍是當務之急，重建遙遙無期。根據(jù)太平洋災害中心(PDC)和美國聯(lián)邦緊急措施署(FEMA)8月12日的最新評估顯示，拉海納重建需要花費約55.2億美元。夏威夷州州長稱，拉海納的重建需要數(shù)年時間，由于遭到嚴重破壞，它將成為一個新社區(qū)。
目前，大火仍可能給受災地區(qū)的環(huán)境和居民健康構(gòu)成威脅，隨著滅火和清理工作的推進，如何安全處理廢墟和有害物質(zhì)，將是災區(qū)面臨的主要問題。
南都記者注意到，大火發(fā)生后，毛伊縣政府連發(fā)多條消息，向受大火影響的拉海納等地區(qū)發(fā)布了用水安全警告。縣政府稱，由于大火燃燒可能釋放有毒氣體和塵埃顆粒，增加了飲用水的安全隱患，因此警告居民在飲用和烹飪時只能使用瓶裝水，避免使用煮沸的自來水。
據(jù)當?shù)孛襟w報道，野火吞噬毛伊島部分地區(qū)前幾日，氣象預報提醒政府狂風可能在多地引發(fā)危險的火情。10日發(fā)布的美國干旱監(jiān)測周報顯示，夏威夷的干旱在過去一周加劇，這導致火災蔓延。毛伊縣的嚴重干旱面積從上周的5%上升到了16%，而整個夏威夷州中度干旱面積則從6%上升到了14%。
干涸的土地和植被為大火蔓延提供了條件，夏威夷又遇上了強風助燃，大火迅速向社區(qū)蔓延，造成致命的后果。美國國家氣象局指出，四級颶風“朵拉”在夏威夷南部肆虐，受其外圍影響，毛伊島產(chǎn)生了“極強的破壞性大風”。
毛伊縣縣長理查德·比森承認，強風刮倒約30根電線桿，一些電線桿倒地時還通著電。夏威夷電氣公司下屬的一個變電站8日出現(xiàn)電線桿倒下的情況，事發(fā)地點靠近最初起火點。
夏威夷電氣公司卻沒有采用“斷電”這一2017、2018年嚴重野火后被多州視作極為有效的防火措施。目前，三家法律公司已代表受害者對夏威夷電氣公司提起集體訴訟，指控該公司未在強風天氣來臨前切斷供電，懷疑被風刮倒的電線桿引起火災。
目前，夏威夷州已就災情應對展開審查。野火仍未退去，多名居民重返拉海納。
“我們家的店也沒了，開了整整13年。”一名在美華人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寫道，“每天上下班的地方變成廢墟了，目睹了一切的發(fā)生，親眼看著它一點一點被燒成灰燼。”
采寫:南都記者 何嘉慧 梁令菲 圖片:新華社、路透、法新
出品:南都即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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